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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讀過些魯迅寫的文章,總覺得字句間有些愁,尤其是他父親過世後,回家收拾東西、速速賣後又得回城裡去那一節。

但這次讀朝花夕拾裡的二十四孝圖和書裡的後記,老忍不住笑出來。

 

例如:

至於人心,有幾點確也似乎正在澆漓起來。自從《男女之秘密》、《男女交合新論》出現後,上海就很有些書名喜歡用“男女”二字冠首。現在是連“以正人心而厚風俗”的《百孝圖》上也加上了。這大概為因不滿於《百美新詠》而教孝的“會稽俞葆真蘭浦”先生所不及料的罷。

從說“百行之先”的孝而忽然拉到“男女”上去,彷彿也近乎不莊重,--澆漓。但我總還想趁便說幾句,--自然竭力來減省。

我們中國人即使對於“百行之先”,我敢說,也未必就不想到男女上去的。太平無事,閒人很多,偶有“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本人也許忙得不暇檢點,而活著的旁觀者總會加以綿密的研究。曹娥的投江覓父,淹死後抱父屍出,是載在正史,很有許多人知道的。但這一個“抱”字卻發生過問題。

我幼小時候,在故鄉曾經聽到老年人這樣講:--

“……死了的曹娥,和她父親的屍體,最初是面對面抱著浮上來的。然而過往行人看見的都發笑了,說:哈哈!這麼一個年青姑娘抱著這麼一個老頭子!於是那兩個死屍又沉下去了;停了一刻又浮起來,這回是背對背的負著。”

好!在禮義之邦裡,連一個年幼--嗚呼,“娥年十四”而已--的死孝女要和死父親一同浮出,也有這麼艱難!

我 檢查《百孝圖》和《二百冊孝圖》,畫師都很聰明,所畫的是曹娥還未跳入江中,只在江乾啼哭。但吳友如畫的《女二十四孝圖》(1892)卻正是兩屍一同浮出 的這一幕,而且也正畫作“背對背”,如第一圖的上方。我想,他大約也知道我所聽到的那故事的。還有《後二十四孝圖說》,也是吳友如畫,也有曹娥,則畫作正 在投江的情狀,如第一圖下。就我現今所見的教孝的圖說而言,古今頗有許多遇盜,遇虎,遇火,遇風的孝子,那應付的方法,十之九是“哭”和“拜”。

中國的哭和拜,什麼時候才完呢?

......

“人之初,性本善”麼?這並非現在要加研究的問題。但我還依稀記得,我幼小時候實未嘗蓄意忤逆,對於父母,倒是極願意孝順的。不過年幼無知,只用了私見來解釋“孝順”的做法,以為無非是“聽話”,“從命”,以及長大之後,給年老的父母好好地吃飯罷了。

自從得了這一本孝子的教科書以後,才知道並不然,而且還要難到幾十幾百倍。其中自然也有可以勉力仿效的,如“子路負米”,“黃香扇枕”之類。 “陸績懷桔”也並不難,只要有闊人請我吃飯。 “魯迅先生作賓客而懷橘乎?”我便跪答云,“吾母性之所愛,欲歸以遺母。”闊人大佩服,於是孝子就做穩了,也非常省事。 “哭竹生筍”就可疑,怕我的精誠未必會這樣感動天地。但是哭不出筍來,還不過拋臉而已,到“臥冰求鯉”,可就有性命之虞了。我鄉的天氣是溫和的,嚴冬中,水面也只結一層薄冰,即使孩子的重量怎樣小,躺上去,也一定嘩喇一聲,冰破落水,鯉魚還不及游過來。自然,必須不顧性命,這才孝感神明,會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奇蹟,但那時我還小,實在不明白這些。

......

我最初實在替這孩子捏一把汗,待到掘出黃金一釜,這才覺得輕鬆。然 而我已經不但自己不敢再想做孝子,並且怕我父親去做孝子了。家境正在壞下去,常聽到父母愁柴米;祖母又老了,倘使我的父親竟學了郭巨,那麼,該埋的不正是 我麼?如果一絲不走樣,也掘出一釜黃金來,那自然是如天之福,但是,那時我雖然年紀小,似乎也明白天下未必有這樣的巧事。

 

現 在想起來,實在很覺得傻氣。這是因為現在已經知道了這些老玩意,本來誰也不實行。整飭倫紀的文電是常有的,卻很少見紳士赤條條地躺在冰上面,將軍跳下汽車 去負米。何況現在早長大了,看過幾部古書,買過幾本新書,什麼《太平御覽》咧,《古孝子傳》咧,《人口問題》咧,《節制生育》咧,《二十世紀是兒童的世 界》咧,可以抵抗被埋的理由多得很。不過彼一時,此一時,彼時我委實有點害怕:掘好深坑,不見黃金,連“搖咕咚”一同埋下去,蓋上土,踏得實實的,又有什 麼法子可想呢。我想,事情雖然未必實現,但我從此總怕聽到我的父母愁窮,怕看見我的白髮的祖母,總覺得她是和我不兩立,至少,也是一個和我的生命有些妨礙的人。後來這印像日見其淡了,但總有一些留遺,一直到她去世——這大概是送給《二十四孝圖》的儒者所萬料不到的罷。

 

後記裡還放了很多魯迅蒐集來的圖,並談書中前文哪裡哪裡沒說對,應是如此如此等等

我一直以為魯迅既得萬人尊崇,一定是道貌岸然的老頭兒,沒想到他是有點書呆氣的頑童。

好喜歡!!

 

話說回來,什麼是澆漓呢?

查了網路資料才知道

一、浮薄不厚,尤指社會風氣

二、文風浮艷不實

三、酒味淡薄

 

可是想要找個網頁來拷一下或查字典時都只有對岸的網頁,我們是怎麼啦,加油好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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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ㄆ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