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晴閒工夫

　 　時間的巨輪不停地往前運轉，英語教學也隨著時代的轉變而不斷推陳出新。過去奉為圭臬的教學法，今日看來可能因效果不彰或隨著新教學法的推出而不被重視。 例如筆者中學時期流行一時的英文參考書《英語900句型》中所使用的Audiolingual教學法，曾幾何時已乏人問津；過去老師逢錯必改，如今在溝通 式教學法(Communicative Approach)的大纛下，說話者只要能達到溝通的目的即可，學生文法的錯誤可以不必及時糾正，以免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否則，可能造成學生不敢開口說英 文或提筆為文的狀況。如此一來影響所及，使得學生基本文法觀念付之闕如，寫出兩個動詞相連結的句子，如*He is have a book. *I like play computer games.者比比皆是。此外，又因為老師不斷強調創意的重要，「反覆練習」(drill)反而被認為愚不可及。學生過去朗朗上口的不規則動詞變化如： fall、fell、fallen；feel、felt、felt現在已不強調勤加練習，以致錯誤的句子如：*I thinked about her last night.或*I fell that I can do it.不時出現在學生書寫的句子或口語會話中。身為英文老師，要在眾多教學法間，認清哪些是英語教學的禁忌，不可越雷池一步，或哪些過去的禁忌是應該打破 的，這些問題讓人頗費思量。

　 　筆者最近因編撰《專門替中國人寫的英文課本》及敦煌書局一系列中小學英語教學課本的編寫工作，曾大量瀏覽坊間出版的教科書，初步的印象是，所有的教材不 約而同都以「會話」為取向，從第一冊第一課起就使用大量的縮寫，例如What's your name?，且又為了營造全英文的氛圍，全書見不到一個中文字。所以當學生連主詞、動詞和be動詞都分不清時，就得面對大量isn't、aren't、 What's......等不知來由的縮寫；甚或初學者連英文26個字母還不熟悉，就得面對一頁頁沒有中文解釋的複雜英文句型。無怪乎許多過去沒上過英語 補習班、家中又缺乏英語學習奧援的學生，一開始學英文就感覺挫折與無助。由教科書編撰方式的大幅度改變，以及教學方式的改弦更張中顯示，當「溝通式教學 法」無限上綱時，英文教科書中用文法解析句型、用中文翻譯句子就成了目前英語教學上的禁忌。

　　其實英語教學的禁忌不只在台灣才有，全世界英語教學的走勢都是如此。當筆者向一位美國同行Prof. Cathy Dibello抱怨自己在英文作文課上發現學生文法錯得離譜時，筆者很訝異她的回信也抱怨同樣的問題：

In the U.S. too, we threw out the old-fashioned methods of teaching students grammar from the 1970s on. Some middle school and high school teachers never mark grammatical errors and even let students spell words any way they wanted to. The theory was that students would feel freer to write and then would automatically pick up those skills as they matured. Unfortunately, what happened was that the students never picked up those skills and are pretty bad writers.

　　不只美國，英國也有不同聲音出現。在英國出版的英語教學期刊English Teaching Professional第23期的一篇文章中，英國Reeding大學教授應用語言學及Language Play, Language Learning（Oxford University Press出版）一書的作者Guy Cook，鼓勵老師們從「垃圾桶」裡把我們丟棄的老舊教學法翻撿出來，重新檢驗它們的可行性。Guy Cook在溝通式教學法當道之際，提出一些「政治不正確」(politically incorrect)的想法，實在需要一些過人的膽量，我們一起來看看他的說詞是否能讓人信服。

　 　Guy Cook首先對英語教學界獨尊一宗的態度提出質疑，他認為推陳出新雖然可顯現英語教學的創意與進步、同時也擴展老師的眼界，但一味求新求變，卻也限制老師 多樣選擇的可能性，並使過去一度「十分奏效」的教學策略淪為「禁忌」。在此，Guy Cook舉出其中四個犖犖大者，並提出他個人對這四個禁忌新的詮釋：

禁忌一：老師在台上講課，學生坐在下面安靜地聽(Teacher talk, student silence)

　 　在「以學生為本位」的前提下，老師生怕自己說得太多，剝奪了學生發表意見及練習口語的機會。Guy Cook則認為學生有與生俱來靜靜坐在位子上用耳聆聽、用眼觀察及用心反思的能力。如果觀察學生專心觀看喜歡的電視節目，或靜聽收音機裡播放的童謠，就可 瞭解學生其實會以聽他人聲音為樂，然而何以老師對自己的「聲音」失去了信心？其實課堂上不在乎「誰說」，重要的是「說的是什麼」。教書本來就是一門「藝 術」，老師雖然大可不必從頭到尾都唱獨腳戲(lecture)，但也不必拘泥在「分組活動」、「配對活動」而疏於給學生適當的語言輸入(input)，畢 竟語言學習的過程中，老師的input比學生之間互相練習所產生的input來得正確！

禁忌二：聽寫練習(Dictation)

　 　在強調以學生創意為先的教學氛圍中，要學生將老師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寫出來，大概是最不能為人接受的課堂活動之一。沒錯，聽寫練習只有老師一人開口講，活 動的目的又只注重生字拼寫及句型結構的正確(form-focused activity)，當然與時代潮流不合，但弔詭的是，這項活動卻是長久以來被老師視為「建立學生自信心」與「訓練學生書寫正確無誤的句子」最有效的活動 之一。老師不免會問：「為何一個在理論上站不住腳的活動，實際上卻如此奏效？」其實，聽寫練習就像學開車一樣，讓學生先在一個人造的安全環境中反覆練習技 巧，再實際運用於真實世界，才不至於手忙腳亂上路面臨人身安全的威脅。所以，老師可以先讓學生做聽寫的練習，例如：抄下別人的電話號碼、記下與人約會的時 間、或是寫下自己喜歡的歌詞，儲存必要的資訊，以備未來之需。然而在溝通式英語當道的今日，口語練習被視為比讀與寫更重要，需要花時間與精力練習的讀與寫 反倒被認為不入流，老師似乎認為學生若沒有開口說英文就根本沒學到東西！

禁忌三：反覆練習與背誦學習(Repetition and rote learning)

　 　過去在課堂上跟著老師反覆朗誦生字或句子，是必經的語言學習之路，如今卻被視為徒有模仿而無創意。其實放眼看去，我們日常生活不就經常在反覆練唱我們喜 歡的歌謠、喃喃唸誦禱詞或背誦我們喜愛的詩歌？背誦與反覆練習本身這個活動並不壞，端看各位老師如何運用，使用得巧，學生可以記住動詞三態變化、活用常用 英文片語、有時還可以在文章中引用詩歌及文學作品的佳句，用得不巧，強迫學生機械式背誦無意義的句型，則徒增學生反感。

禁忌四：翻譯(Translation)

　 　早在20世紀初期，無聊又不自然的「翻譯教學法」就已在英語教學領域中失勢，研討會上鮮少有人觸及這個議題，教科書也早已揚棄不用，一般也認為只有能力 不足的老師，才會靠老掉牙的翻譯教學法，逐字用自己本國語翻譯及解釋英文的句型或文章。其實翻譯不只是專業的口譯人員(interpreter)或引進國 外作品的翻譯人員(translator)的必備技能，當今社會人人都有機會用到翻譯這項技能。例如：在餐廳用餐時，將本國菜餚介紹給外國人士，仲裁言語 不通的家庭成員間的糾紛，或在商場上居中談攏一筆生意。除了一般英語學習者外，英文老師如果具備雙語能力，更能有效幫助學生掃除學習語言的障礙。Guy Cook認為都是英美語言教學專家及大出版商挾其文化優勢，反對翻譯教學法，影響所及，學校以「全英語教學」為尊，高薪聘請以英文為母語的老師，使用除英 文外完全沒有本國文字說明的教科書，英文才會逐漸變成唯我獨尊的語言。

　 　其實只要上過英語教學法課程的老師都該知道，教英文應該是聽、說、讀、寫並重，不可厚此而薄彼。另外，每種教學法都各有其優缺點，如果只尊於一法，把其 他教學法打入冷宮、淪為禁忌，持這種觀念的書商、學者專家或老師本身就畫地自限。台灣教育界近年來因為提倡教育改革，從一個極端──填鴨式的教育方式轉向 另一個極端──鼓勵學生快樂學習。不過最近因發現學生根基打得不穩，又有回歸傳統教學的聲音出現，例如：揚棄「建構式數學」要求學生回復背記九九乘法。數 學一科如此，英語科也不例外，報章雜誌已有人為文，要求學生學一些紮實的讀寫，而不要只注重唱歌、或從遊戲中做一些口語練習。身為英語教學從業人員雖不必 隨著風向球而改變，但至少不要掩耳不聽或對傳統教學法嗤之以鼻，終究目前學生英文考試「雙峰現象」已是不爭的事實，學生寫的英文句子文法錯誤百出，也是有 目共睹的現象。如果我們能將靈活的溝通式教學法輔以清楚的文法解析，及要求反覆練習句型，必能嘉惠學生。各種英語教學法應是共生共榮，而不是彼此排斥的 (mutually exclusive)。